只是要個理由◎江思妤(人本基金會三重青少年基地館長)

那天,聽國三的孩子小彥講起一件幾天前發生的事。

小彥說,那個中午他正準備要喝下營養午餐的湯,旁邊的同學就傳遞了笑聲與曖昧的眼神,小彥當時不疑有他,一口喝光湯後就聽到爆笑聲,同學們紛紛指著他,說湯已經被B和C用鉛筆攪拌過。但湯已喝下肚,小彥生氣到不知如何是好。同學們找來教官,教官聽了事情的經過後,面對生氣的小彥,既不安慰也不處理事情,反而是問小彥:「不然你要怎麼樣?」

小彥說,他當下根本不知道可以怎麼辦,湯也喝了,雖然沒有毒,但感覺就是很差。難道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嗎?他不可能要求B和C去喝下同樣被鉛筆攪拌的湯,也不應該做這個要求。他只是想要一個道歉、一個是非,但教官這樣問他,變得好像是小彥很機車,開不起玩笑。後來,教官把三個當事人帶到學務處,教官讓B和C寫下悔過書,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。B和C並沒有當面和小彥道歉,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被懲處。

我們問小彥:「後來你怎麼辦?」小彥說:「我後來吃飯時,都很注意,不讓食物離開我的視線。」

「那,你會討厭B和C嗎?」我們再追問。小彥說:「也不知道要怎麼說,總覺得事情沒有結束,B、C和我原本是還不錯的朋友,但這個事情之後,就沒什麼往來了。我也知道他們是開玩笑的,但我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我開這個玩笑,如果知道為什麼,或許我們就可以和好了。」

「你不滿意教官的處理方式?」我們又問。小彥說:「我以為那個悔過書是寫給我看的,我不明白教官為什麼把它收走,沒看到悔過書,我不知道怎麼原諒他們。」

旁邊聽到的孩子插嘴說:「你早講,我就找人去幫你喬。」雖然知道孩子是說了大話,目的只是為了向小彥表達相挺之意,我們還是希望事情不要往這一頭發展,於是問孩子們:「怎麼喬?」孩子們說:「就找人去要B和C跟小彥道歉啊!」唉,連孩子們都明白的要點,教官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?但孩子們不明白的是,道歉需出自真誠,於是我們再問:「所以是強迫他們道歉?」沒想到孩子們流暢的回:「不強迫如何要到道歉?」但是,我們在基地從來不強迫道歉,難道過往我們處理衝突時,孩子們有被強迫的感覺嗎?我們把這個問題提出來問孩子,沒想到孩子們說:「基地是基地,基地不用強迫,在學校就要強迫,就要喬。」

真的是這樣嗎?於是孩子們談起各式各樣在學校發生衝突被處理的經歷。孩子們說:「老師根本就認定誰對誰錯」「跟老師說是對方先動手(動口),老師會說:你不會不理他嗎?」「有的時候老師會說,又沒有怎麼樣,你就不要跟他計較,但被欺負的人又不是老師,他憑什麼決定有沒有怎麼樣?」「那個人就是很愛告狀,一點點小事就要哭,他一哭就全都是我們的錯。」「事情不要給老師知道最好,老師如果知道,大家都會很慘│全部的人都要被處罰。」…大家的事件雖然不同,但經歷與結局卻非常相似。

小彥不是沒有類似的經歷,但他說,他以為這件事的是非對錯那麼明顯,他應該可以得到真正的道歉,才會那麼在意教官的反應│但教官好像一點都不想要伸張正義,只想要大家安靜。聽了大家的經歷,也弄清楚自己在意的事情之後,小彥說,他決定去找教官要那兩張悔過書,因為他自始至終只是想要知道朋友為什麼要開他這個玩笑,以及得到真誠的道歉。在教官的處理下,道歉已沒有機會得到,而他至少可以為自己做這個努力│問明白為什麼要開他玩笑。

「如果悔過書裡沒有相關的內容怎麼辦?」我們問。小彥說:「那就請教官讓他們再寫一份,這次我會和教官講清楚,我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!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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